田自敬尚未动手,方才被夏宜春逼至悬崖角上的蒙面黑衣人早便一跃而返,跳落夏宜春面前,口中狂喜怪叫道:“田大哥真有你的。早知如此便当,何苦刚才拼死搏杀,坏了我们五名兄弟!”也不待田自敬发话,便抡圆臂膊,钢刀“唰”的一声径朝夏宜春项间砍去。田自敬独立一旁,也不拦阻,只管冷眼而观。
夏宜春伸长脖颈,非但身体木偶一般僵凝不动,甚且就连眼皮亦眨也未眨。钢刀挟着寒风,在距其项上半寸来远的地方骤然停落,——原来蒙面黑衣人不过先做试探而已。万花丛听得背后刀风之声,心脏倏的缩作一团,忽然无限后悔伤痛起来;急返身回望夏宜春时,但见雪刃及颈的夏宜春眼神凄婉的望向自己,嘴唇微颤,就似有千言万语欲说一般。
“小、郎……”万花丛两字尚未出口,已是泪水汹涌,哽咽难抑,猛一咬牙狠心,双手掩面,一路纵跃的飘向了山下。
那蒙面黑衣人一试之下,眼见夏宜春既不闪避,更不还招,知其中蛊已深,只能遵从万花丛之命任人摆布,又见万花丛飘身离去,踪迹全无,自然放心下来,狞笑一声,说道:“想不到名扬江湖的百面郎君夏宜春,今日竟要命丧我手。哈哈!……”
“唰”,一道弧形寒光闪过,眼看这次夏宜春的脑袋便真的要与脖颈分家了。
“啊唷”,一声惨厉刺耳的呻唤。
“当啷”,钢刀脱手,在脚下突兀而出的岩石棱上撞出星星火花。
与此同时,蒙面黑衣人双手捂耳晃了两晃,忽然二目淌血,势如疯牛一般手舞足蹈,跌跌撞撞的蹿出竹林,一路狂奔直至悬崖角上,口中兀自狂呼乱叫着道:“想不到名扬江湖的百面郎君夏宜春,今日竟要命丧我手!哈哈……”一个筋斗翻栽下了云遮雾绕的万丈深渊。
田自敬惶急转头看时,但见万花丛踩着苍翠蓬松犹若碧云浮翳的竹林顶梢,衣袂曳风张扬,宛似飞天一般的自上而下,冉冉飘落于地,两个嘴角犹自挂着甜甜的笑意,将左手伸至鼻前,轻轻的吹了吹食指的指甲。田自敬惊怔之下,一跃窜至三丈开外,颤声低吼:“万花丛,你……你连欧阳总寨主的命令都敢违背,你……你想自寻死路吗?你……你想让你的母亲立有不虞之祸吗?”
“怎么,你也想尝尝姑奶奶‘穿耳红’的厉害吗?”万花丛笑靥如花美目流眄,俏声娇语的说道,“慢说你等所持手镯为假,便是欧阳总寨主自己来了,也须让我三分!哼,明明和我击掌为誓,起兵之前不取夏宜春性命,你们也不打探打探,就敢贸然前来姑奶奶这里使诈?总寨主堂堂须眉男子,千金一诺,言出如山,岂会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
言毕,咯咯娇笑数声,两手倏然翻出,十指交替绷弹,登时条条细若墨线的青雾紫气由甲缝内笔直飚出,在簇簇翠竹间横冲直撞,卷舞旋扬,直飞至数丈开外方才袅袅飘散。
田自敬方才亲见同伴中毒情状,自然万分惊惮万花丛“穿耳红”厉害,急忙飞身跃上一株青竹顶梢,颤颤悠悠的借力一弹,已是腾至近旁另外
一株青竹顶梢;再三腾两跃,便逃离林外,隐没在了蔼蔼暮岚当中。
夏宜春于万花丛银铃一般的咯咯脆笑声中直起腰身,眼神怅茫的望着一路起伏摇曳浮荡不定的青枝绿叶,半晌方才开口问道:“姐姐,不是说要把脑袋托了他们捎给妈妈看吗,你怎么赶了他们走开?”
万花丛略怔了怔,一道愁容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便嫣然一笑,伸手刮了夏宜春鼻头一下,嗓音极柔极媚:“傻瓜小郎,他们打着妈妈的旗号前来,其实却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姐姐原本是相信他们的,但幸得后来及时慧眼察觉,要不,还真差点上了他们的当呢!——怎么样,姐姐还算聪明吧?”
夏宜春干巴巴的回答一句“聪明”,便低下头去,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