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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珏赵珏,你身为太祖皇帝嫡孙,堂堂七尺须眉男儿,这弑祖灭家之仇,窃国夺位之恨,难道就此忘掉了吗?”
“赵珏至死不敢忘怀!”
……
赵珏和孟姥姥一问一答,做毕功课,刚要躬身垂首退出小佛堂,猛然听得一声“珏儿留步!”回头看时,却是费阿公从东侧帷后缓缓的踱了出来。
“原来是阿公到了。阿公一向不见,却是去了哪里?”赵珏赶紧趋前两步,一面躬身施礼,一面殷勤问好。费阿公端坐孟姥姥侧旁椅内,坦然受礼完毕,方才答道:
“珏儿,阿公畸零之人,四海飘泊,哪里有个一定去处?这次去了川西旧地,访得一位山野异人,自言精通奇门遁甲,擅长呼风唤雨,尤其深究风鉴相面之术;尝道襄阳城内紫气氤氲,藏龙伏凤,三年之内,必出一代雄主,故此阿公不惜重金聘了他来。不知珏儿可否有兴请他一推休咎,看看将来有无九五之福?”言罢,回身轻轻拍了两拍手掌。
东侧帷后,帘移影动,一位老者缓步踱出,大约亦有百岁年纪,身穿八卦鹤氅,腰系七彩丝绦,脚蹬八搭麻鞋,手摇白色羽扇,鹤发童颜,长髯飘飘,端的一派超尘出俗仙风道骨气象。老者步至赵珏面前,微一稽首,朗声语道:“山人公孙黄石拜见王爷殿下!”
赵珏疑信参半的盯视着公孙黄石面色,公孙黄石亦挺身凝立,含笑不言,唯注目与赵珏对视。移时,赵珏方躬身回了一礼,转头冲向费阿公正颜说道:
“阿公,珏儿九死一生之躯,不意竟得忝居王位,安享爵禄,心内感念朝廷之至,岂敢再生非分妄想?再者,小人弄险以求闻达,君子守恒而知天命;风鉴相面之术,珏儿素来不信,还请阿公不要再提此事了吧!”
孟姥姥手捻佛珠,端坐雕花楠木靠椅内,满脸刀刻般的皱纹动也不动,唯眼神似剑,缓缓掠过赵珏面上:“鬼神之事,圣人尚且存而不论,况于风鉴相面之术也哉?珏儿今日闲来无事,公孙先生又非外人,不妨安坐一听吧!”赵珏闻得孟姥姥之言,点一点头,答道:“珏儿谨遵姥姥之命!”语毕后退两步,侍立门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公孙黄石哂然一笑,径自走至费阿公旁侧椅前坐下,手挥羽扇,口中侃侃言道:
“王爷,说到小人弄险以求闻达,君子守恒而知天命,山人以为其言貌似有理,实则谬误矣!天命无常,惟德是辅,富贵穷通,八字分定;甘罗十二拜相,子牙八十统兵,彭祖寿与天齐,颜回短命早夭,此皆时也运也命也!话虽如此,然人生在世,谁不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谁不愿八字之外,再求殊遇?”
言语至此,公孙黄石略略一顿,瞟了一眼赵珏脸色:
“秦始皇当年已贵为一国之君,仍要东征西战,侵吞六国,何也?李世民当年已开府封王,仍要屠兄杀弟,亲执国柄,何也?俗语:人心不足蛇吞象,做了皇帝想登仙。凡夫俗子尚且吃了五谷想六味,何况贵如王爷,所处位置距离龙案不过数尺之遥,难
道就不肯小进一步,自己亲身体尝一下君临天下、抚有万民的滋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