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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偏西时分,一众人等便在竹树石岩间的空地上篝火野炊,自然是赵珏、黄衫、夏宜春、雯雯郡主一处,赵四、赵六、线娘、素君等人分作四处,或依崖壁,或垒片石,各据便宜之地架起铁镬;镬下燃着枯枝干柴,镬内白汽蒸腾,咝咝大响,翻花起浪的沸水中煮着马齿苋、看麦娘、葛藤花等山蔬野菜,又有山鸡野兔分割成的肉块随着滚滚油沫时而浮起,时而卷下。柏树林内,青烟腾腾升空,又袅袅飘散,浓郁的菜香和肉香直钻鼻孔,诱人垂涎欲滴。
赵珏一扫抑郁之气,和夏宜春各自捋袖揎拳,手捧一条煮熟的兔腿,一面吸吸溜溜的哈气吹凉,一面淋淋漓漓的大口咬嚼,连叫:“好吃,好吃!”模样滑稽而又豪放。雯雯郡主手端瓷盘,盘内盛着几瓣煮熟的青菜,小心翼翼的用筷子夹起一瓣,伸长脖颈放入口中,唯恐汤汁滴下污了衣衫;黄衫则一面照料镬底柴火,一面将洗净晾干的各类菜簌和分割成块的各类肉脯次第放进镬内,又一面得空捞出几瓣青菜品尝生熟,忙得不亦乐乎,雪白的鹅蛋脸上一道白灰、一道黑灰,煞是好看。
“快哉快哉,大块吃肉,大口饮酒,醉情山水,放声豪歌,——吾平生之愿,今日方得尽兴矣!”夏宜春转头回避着雯雯郡主的目光,一边大快朵颐的啃嚼兔腿,一边举起皮囊鲸吞豪饮美酒,口中大呼小叫道;又盘腿坐地,背倚树干,面上醺醺然微露醉色,以筷子敲着瓷盘,旁若无人般的朗声高歌道: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村野!”雯雯郡主娇嗔一声,背过脸去。黄衫却捡起地上一根尚未燃尽的炭条,试了试早已放凉,突然便在夏宜春的右颊上重重划了一道墨色,然后脆声娇笑着双脚跳开。
夏宜春登时手舞足蹈,夸张的大喊大叫:“噫吁嚱,乘人之危,非君子之行迹也哉!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果不其然也哉!”引得赵四赵六、线娘素君一众人等远远站着,或嗤嗤而笑,或面带喜色。
赵珏谢绝了夏宜春的美酒之邀,将一条兔腿啃得干干净净,正要再换换口味,拣几瓣青菜尝鲜,却因目睹黄衫与夏宜春嬉闹,联想黄衫对己情状,原本略微开朗的心境,忽然竟浮上了一股酸意,冲着雯雯郡主说声:“我去溪边洗手!”便转身踱步,朝向柏林深处走去。
雯雯郡主不无幽怨的回眸望了夏宜春和黄衫一眼,低声说道:“哥哥,我陪你去!”便跟在了赵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