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城。被我罩着的那家老牌客栈,果然没有人再敢前来放肆,在我名列通缉榜前茅的时候不敢,官府撤掉我的榜之后更不敢。文有智土地爷既然有此妙用,官府撤榜后,客栈便堂皇地把我挂了出来,多家不认识的客栈纷纷效法。回了店里,老板喜笑颜开,把好吃好喝送进卧房,问我除了吃的要不要再来点姑娘。我夸他识大体,说本大侠今晚正要去找姑娘。他肥圆的下巴笑作三层,说东岳城第一美人、平生难见一面的凝玉姑娘,大侠一定听说过,她虽然冷傲,但见了文大侠绝对不敢摆架子,大侠只管去,要多少钱记到咱家账上。我谢过了他的好意,心说你挂在妓院的帐,撑死无非是艳红桃花什么的,老子如果嫖凝玉却挂你的帐,实在不够威风。我让他留着钱接济接济邓老板和刘大姐夫,且当我请他俩嫖了。老板拍胸脯答应,绝不让他俩受屈,又竖起大拇指赞叹,认识大侠真是太好了,令兄邓先生真乃不世出的经营奇才!我问此话怎讲?老板笑道,以往春节期间,客栈都冷冷清清没生意,但今年不同,邓先生在腊月出了个奇招,仗着咱家跟丐帮的关系,派人给城内外富人们送消息说,只要老爷们来店里预订几桌酒席,保管春节期间叫花子不登门,言外之意自然不用多说。“哈哈!”老板扬起手指凌空拨算盘,“有钱的老爷们个顶个聪明,都抢着预订,场场爆满,哈哈哈!我能不好好对待邓先生吗?他可真了得!”我想着事儿,随口应了句:“没错,确实嫖得!”)
……
夜深人静时分,我又去城主府串门。那地方已经熟门熟路了,肖将领和老丁那帮家伙,蠢是蠢,却也忠心不二,过年不休息,照常守夜。比起以往吊儿郎当不同,他们这回黑着眼圈,显然已熬了不知几天几宿,但眼珠仍然瞪得贼大。可怜这帮人,如果有敌来袭,他们也只有送死的份而已,还瞪什么眼呢?我没惊动他们,径往黄小雨的住所飞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往她那里去,明明她已经对我没心了,我却似乎还是有意。以前总听别人说,男人都薄心,女人都重情,可依我看却恰恰相反,让一个女人忘了我,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啊。或许是因为我不帅吧。
黄小雨房间所在的院落黑漆漆的,没有人声,冷冷落落。我潜下去探看,发现里面没人,心里不由得发酸,莫非她已经跟沈剑搬到一起住了?我便转而往沈剑的院子去。上次来的时候,他正给黄家肥猪三公子当奶妈。去了那个院子,却也空落落。整座城主府院落众多,一家一家的找,真不是办法。我飞到高处,闭目运功,以天成派的武艺,寻摸哪家住着黄小雨。
(神功用来搜娘们,马天成大爷若是知道了,该多么无语!)
我踢开马天成,切切用功,可除了打鼾放屁声,什么也没听到。
正在琢磨是不是去黄明柱那儿看看时,突然,一阵杀意从背后袭来。以我天成派快到没对手的速度,也觉得对方来的实在很快!我迅速闪躲,飞到另一个屋顶之上,回头看,只见一个消瘦的黑影站在我刚才的位置,莫辨男女,不明老幼,就像只有骨架一般。来者二话不问,再次朝我杀来。我看到此人赤手空拳地朝我扑杀,动作像条大嘴鱼,又像摇摆的招魂幡,很是鬼魅。我自诩武功不弱,但自从在蓬勃见识过魔影战士那种不该存世的鬼东西之后,就不敢托大。再次闪避,要看清楚敌手的招式。怪得很!那家伙没有招式,只是飞来飞去。我仔细体会,吃惊地发现,其人不止没有招式,甚至没有呼吸和心跳!妈了个叉,大正月的撞邪了!难道是魔影跟来了?
几个回合下来,我心里不禁发毛,那家伙仿佛成了我的影子,甩也甩不掉。我只好往肖将领和老丁那里跑,当时他们在我心里简直像亲人一样。老丁打哈欠的声音已经不远,我迅速跑跳过去,踩得瓦楞咔咔,大声作响。肖将领立刻警觉:“有刺客!老丁,快去禀报陈大人!”老丁扛着长矛一个抖擞,带着猫嘴鼠目去了。肖将领等剩余的十来人背靠背围成个小圈,拔刀挺矛,警戒环视,在闪烁的火光中同声喝叫:“贼人哪里逃?!”其实压根没看见我。身后的怪人步步紧跟,既不跟近,也不跟丢。我几个跳跃,降到了肖将领等人围成的圈里。
众守夜吓得跳骂,纷纷转身,矛刺刀砍。我瞬间躲开一轮刀枪之林、唾涕之雨,厉声吼道:“有刺客!”说罢指向那怪人,不料指了个空,他并没有跟来。肖将领看着我,焦躁地骂道:“你这不是废话?!你就是刺客呀!老哥几个,愣着干啥?给我砍死他!”众守夜抬手间,我不耐烦地一一踹倒,揪住老肖:“老肖!是我!你瞅清楚!城主府的好朋友文有智!我说的刺客,是个瘦骨伶仃的怪人,速度飞快,你们还不赶快捉拿?!”众守夜起身拍土,面面相觑,似乎还没明白过来。
此时老丁和猫嘴鼠目远远奔回,喘着粗气大喊:“报!通禀了陈枭大人和拨浪鼓先生,他俩已经去搜刺客了!”冲到跟前,呆叫了声:“不好!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刺客在这儿哩!”我松开肖将领,叹道:“老肖啊,以你和老丁的智慧和武功,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众守夜对我这一问悄悄点头。老丁插嘴喝道:“呔!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城主府?给我杀!”说罢将猫嘴鼠目一把推过来,自己却扭头就跑。肖将领看着远去的老丁:“大概……就是这样。”我扶起磕头捣蒜的猫嘴鼠目:“快告诉我少主和少主夫人在哪儿?那怪人武功高强,恐怕陈大人不是对手,我要去救少主!”肖将领倒提刀把抱拳道:“文少侠仗义,请跟我来!”
……
一阵过后,我见到了少主夫妇。衣冠整齐的沈剑严厉地命令众守夜继续执勤,不得惊动老夫人和家眷们。说罢,挽着黄小雨的手站在我面前,强装客气,请我进屋喝茶,等陈枭二人回来。我落座后,三人无话。瞅这夫妇俩的神情,明显当我在说谎耍诈,无非等陈枭回来,要我对质而已。虽然我确实另有它图,可关于怪影刺客,我真没说谎:“沈少主!小雨!我说的是真的,那怪影极其古怪,看不清面容,形状像个骷髅……”
“够了!文有智!”黄小雨姣好的面容这一刻几乎有些丑陋,“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再折腾了,我已经很累啦!认识你,我真是倒了大霉!”
我沉默。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没想到她已经对我绝情到了这个地步。沈剑在旁打圆场,和气地笑着亲自给我斟茶,眉间的红点,炫耀一样在我面前晃动。我按住滚烫的茶壶:“少主,既然小雨这么说,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真人不说假话,怪影刺客真的有!我这次来,是为了找莲花姑娘。”
黄小雨冷哼一声,瞟我一眼,不再言语,似乎看透了我的伎俩,更加认定什么怪影刺客是我的杜撰,以为我还是来骚扰她的。沈剑撤回茶壶,细问究竟,我说了原委。黄小雨听完,摇头道:“文大侠,老城主现在病成这样,就算荆景雄说的是真的,就算我们想帮你,却也没处问了!”我真想告诉她,皇族沈家把你我的父辈害得很惨,你我应该同仇敌忾才对,哪儿能像这样胳膊肘往外拐?!但转念一想,他妈的黄明柱夫妇都寄居在仇人篱下了,世仇变成一家人,我还说个鸡毛?
正在沈剑微微点头,认同黄小雨的说辞时,屋里进来两人,是陈枭和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