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还是气度不凡的名士风范,下一刻就露出癫狂屠夫般的狰狞气息,而且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假装出来的。这不是名士假装成屠夫或者屠夫假扮成名士,而是既是名士也是屠夫。
“你是怎么的了?居然在贵客面前如此失态!”胡长海忽然出声怒吼起来。原来服侍熊国光的那个小侍女瘫坐在地站不起来。身下裙摆隐现一滩水迹,居然是被刚才熊国光的杀气吓得失禁了。
这里的会面显然不大适合让人知晓。所以除了这近身服侍两人的女子之外并没有其他下人在场,胡长海这位门主再是暴怒也没办法大喝一声来人呀拉下去,只得上前伸手就将那小侍女抓了起来。那不过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在胡长海的手中如稚鸡一般只能抖个不停。熊国光看了却摇摇头说:“也就是个小姑娘罢了,不用为难她。劳烦胡门主替我赏她二十两银子买糖吃。”
胡长海一脸好像要吃人的凶相马上缓和了下来,马上将那小女孩放了下来,还拍着小女孩的头呵呵笑着说:“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谁人不知我老胡对下面的人最是亲厚?只是不知是不是扰了熊大人和我天河兄弟的酒兴?要不我老胡马上叫人来再收拾一桌,或者移至别处?”
“不用。就这样吧。”熊国光摆摆手。“胡门主你也不用在这里了,就让我单独和天河兄弟聊聊就好。”他随即又看向天河鬼。“不知天河兄弟可否赏脸?”
天河鬼大喇喇地坐到了桌边:“好,正好我也有些闲工夫,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目送着胡长海带着小侍女离开,这凉亭中便只剩下了天河鬼和熊国光两人之后,熊国光才开口缓缓问:“关于天河兄弟的过往,我已经大概知道了。我很好奇,所以特意来问问...以天河兄弟的身手,资质。为何直到现在还如此落魄?”
天河鬼看着熊国光目光闪动:“原来你是想拉我入红叶军?还是想收买我?”
“不,天河兄你想多了。”熊国光摇摇头。“这也是你不了解我们这些修炼顺天神策之人...或者用你的话说便是魔教中人...对我们来说,最终的目的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一定要有趣。我来问你不是我想达到什么目的。或者说,最终是怎么样的结果对我来说不是太重要,你是想加入我们红叶军也好。还是想继续当刘俊峰门下客也好,那都无所谓。我来问你。单纯只是因为我很好奇——以你这般的身手,天赋。为何一直落魄至今?难道你看着其他明明不如你的人飞黄腾达,前呼后拥,对你蔑视轻慢,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比如那胡长海,不过就只是善于阿谀奉承,见风使舵,投机取巧,却能如此风光得意。若不是你恰巧投入了刘俊峰门下,连见他一面都不能,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便让他派人给暗害了,拿着人头去领赏......而对你那悬赏根本就是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过就是唐家和神机堂将一个黑锅随手丢在你头上罢了。面对这一切,你心中是怎么想的?难道不觉得冤屈,不觉得不平,不觉得羞辱,不觉得愤怒么?”
天河鬼默然,半晌之后才嗤拉一笑:“原来你们也知道胡长海不过只是个阿谀奉承,见风使舵,投机取巧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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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踏入这片古怪的树林的时候,小夏的感觉有些奇妙。
其实距离那时候跟着洛水帮追踪而来,遇见明月,一切风波至此开始的时间并不怎么长,不过一年多,但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重,他往日回想起来都觉得恍如隔世。直至今天重新踏入这里,看着当日留下的种种痕迹,心底的丝丝回忆才渐渐复苏。
最明显的还是灭怒和尚留下的那个方圆里许的巨大天坑,不过重新长出的草木将之完全覆盖了,再不是当日如大地疤痕一般的狰狞显眼,看起来就是古怪些的地形而已。小夏跟着明月漫步其上,想及当日和这位迷一样的少女初见的种种,当日那单纯如婴儿,清丽绝美如仙子,魅惑如妖精一般的身影,却和现在面前这明月没办法契合在一起,也不知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
脚下青草从中有什么东西硌脚,小夏一踢,却是一块破损陈旧不堪的机关零件,也不知是当日那位胡香主身上的哪一个部位。举头四顾,他掩埋的那云州大汉的坟墓,还有掩埋洛水帮那些人的坑也不知道在哪里去了,后来应该是被洛水帮的人给重新挖掘出来过,但无论是不是,如今在重新长出的草木中都再也看不到了。那些尸体若是还在,也都该成了这片草地树林的生机的一部分。
大地春回,生死轮转,往事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