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个满面皱纹的白发老人,这个几乎和他斗了一辈子的对手,在他遇到梦渊前,这个男人曾是他最强大的敌人,他能在战场上常胜不败,但这个男人却能够总在战场外取得胜利。他曾经恨过对方,但到了现在,看着对方,他却又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不知道,不关我事。”白起长久地打量着他,一丝一毫的细微特征渐渐对上了当年的那个身影,“我是来找你的。”
“来报仇吗?我就在这儿。”无忌摸了摸马背,像是在找些什么,却没有找到,他下了马,向白起走去,道:“拿过来。”
“拿什么?”
“别废话,我知道你带酒了。”
白起也飞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个酒囊,递了一个过去。
无忌对着嘴灌了一大口,他不知道这里面辛辣的烧酒更多还是血腥味更多。他放开酒囊,低下头咳嗽起来,抬手擦掉咳出嘴角的血丝。“魏国公的红颜烧酒,白将军有心了。”
“早就想找你吃酒。”白起继续走向前,“不过既然你提起来了,顺便告诉你,老子特地从地府折腾回来,就是想看看你这厮的表情。”
“我?”信陵君轻咳几声,正欲抬头端详,胳膊上忽然一紧,白起抓着他的胳膊,稳住他被风雨淋透、几欲倒下的身躯。信陵君一惊,即便明了对方的举动,他也不愿接受,想要用力挣脱却被白起一把按在马身侧的鞍具上。
“是的,我那时候真是恨透了你啊,有种便金戈铁马来战,朝堂之上动动嘴皮子就断了别人的活路算什么好汉?要是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定要打烂你的这张脸,看看是不是假的,看看你失去一切的时候,这张脸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你还等什么。”信陵君靠在马鞍上嗤笑一声,又咽下一口酒。
“可惜老子命不该绝,等到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得了老弟相助,我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不,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好。不光可以不受上边的鸟气,还可以顺便连你一块收拾了。”白起逼近对方,手指被狂热熏染,不知不觉越来越用力,“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实现了,原本要豁出项上人头才能换来的东西,现在看来却好像是一场游戏,没什么真实感。”
“赢便是赢,哪来这么多废话。”信陵君紧咬着牙忍住手臂上的疼痛,就算这条胳膊就这么被掰下来他也打定主意不吭一声。好在白起随即发觉异状放开了他,“反而倒是你,成了这个世界和我最有关联的人,我一直听着你的消息,我知道昔日的死敌是如何靠自己的力量走到这里,如何用智慧作为利刃斩开路上的障碍,一步步靠近最初的蓝图,从未停止脚步……”
“白起,你的话太多了……”信陵君说到一半便开始咳嗽。
“你……活得很精彩,无忌。”
“……!”信陵君下意识抬眼看着对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