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同是顾家一名家丁,已经随着走入。顾如飞道:“怎么样?”
阿同道:“口信送了,但是……但是小姐说,姑爷不在青龙谷,还不知道几时回来,她一个人不便来……”
君黎闻言已知是顾如飞久等顾笑梦不至,派人去青龙谷问话了。果然顾如飞冷笑起来:“她‘不便来’?爷爷的事儿她是不准备管了?”
“小姐说……说后日谷中拜祭太老爷的事情,她都准备好了,会候着老爷过去。”
顾如飞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夏琝已在一边道:“我是想着怎么没见到单先锋、单夫人。敢情这些都是如飞公子一个人张罗了?”
“是啊,”顾如飞道,“我哪知道他们不来,平日里我又去不得青龙谷,这两日只好把顾家的铺子都歇了,叫几个老把式都来帮忙。呵,姑父不在,她带了无意、刺刺、一衡、一飞——哪里又是一个人了?连自己出身的娘家都‘不便来’,还有哪里是她‘便来’的!”
“毕竟嫁走了,就不是顾姓的人了啊……”一旁夏琝挑拨了一句。
“一个个的都走吧!反正顾家也不指着他们!”顾如飞哼道,“想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她可不敢怠慢我们家,还说——一个儿子要改成顾姓呢。我们家不好的时候,提也不听提起;见了好了,便都要姓顾——我看也就是想来顾家分杯羹。现下爷爷没了,才头一年,这就不见人影!”
君黎听得暗暗摇头。他知道顾家这一辈是“飞”字辈,而单家这一辈是“一”字辈。无意因为出生时不在单家,名字是母亲所取,所以不曾照了这个规矩,但后来的两个儿子一衡、一飞却是遵从了这个辈分的——之所以一开始就给第三子起名“一飞”,想必最初就是作了或要让给顾家的打算,所以从两家辈分之中各取了一字。君黎去年在顾世忠的寿筵上见过那个孩子,十二三岁的光景,算来出生时顾如飞也不过五六岁。因为那时顾世忠见顾如飞一直健康无恙,滕莹独自照顾一个也已经够辛苦,所以一飞的改姓过继一事才暂且放下了——无论如何,此事是两家长辈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已商定的,绝非临时起意、“想分一杯羹”。
顾如飞忿忿又了几句牢骚,夏琝则在一旁宽慰,说了一会儿,似是前厅有事要定夺,顾如飞才令人引夏琝去了客房,自己转回了前面去。
君黎细听着声息散去。如
今的顾如飞年轻轻支撑家业,已不是去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了,只是那脾气却没变几分。以他想来,顾如飞固然易受挑唆,可一个顾家已经够他忙的了,夏琝再是撺掇他分身去担负上青龙教的什么事,恐怕眼下也不甚可能。自然了,夏琝会挑唆顾如飞,后日进了青龙谷,也必会在拓跋孤面前说些什么,但他也想象不出拓跋孤纵然依旧对黑竹会旧嫌难释,在这么久之后,又能以什么借口来出手呢?
眼下——还是以眼下的事为要吧。君黎收敛心神,待要闪身出了房间,转念间却回头看了一眼。这一间屋子里已堆满了杂物,桌椅被推至角落,床铺上也放着许多箱笼,显然顾如飞是不打算着他再回来的了。而那窗边甚至还立着一柄白色的无常招魂幡,说不定是去年顾世忠新丧时度的道具,早已废弃了的,在君黎如今看来,真不知该啼笑皆非,还是睹物伤情。
顾世忠的尚道一多半当是因为当年遇上了自己和师父逢云,可多年后这一段记忆终究要随着他的逝去被埋没的。他叹息一声,离了屋子。
适才那个叫阿同的,君黎记得他的脚步声是往仆从休息的大铺房方向去的,当下悄然蹑去,果见有个人正坐在屋子里歇脚。这会儿众人都去忙了,也唯有他趁着刚回来能得偷个懒,于君黎来说倒是正中下怀。更正中下怀的是,这个阿同他去年没见过,想必是新来的——也就该不认得他。
屋门没关。君黎察得四周无人,上前道:“可是阿同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