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伯皱着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扯了一个笑容。
“阿海,那天我倒下的时候,好像啥都想通了。那时我想……就那么睡死了,其实也挺好的,不用在留在世上遭罪了。以前老一辈的人总说,人来世上走一遭,就是来受苦受难的。但不要怕,今生受难受罪,来生能得大富贵。我不贪心,不希望下一辈子能活得好一点儿,只求别被人嫌弃就够了。”
程木海眼睛微微红了,哽咽:“哥,别乱想。你只是养了一个不孝儿子,其他事你都做得很好。在咱村里,好些人仍很敬重你。村长他也说了,您家的情况他很了解,他骂了天栓好多回了。”
“骂他做什么?”昌伯苦笑:“骂他,难道他就能对我好?他会听村长的吗?不可能。他如果有脑子,有一点儿孝心,我又怎么会搞得这个地步。”
程木海沉声:“不必管他。你回帝都后,继续在仓库那边干活住下。只要你在的一天,我和阿源就包你有一口饭吃。”
“哈哈……”昌伯苦笑连连:“我和老伴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养的儿子,卖我的房,卖我的地,只知道伸手跟我要钱,却不肯一口饭给我吃。天煞的!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一个儿子!老伴,我对不住你啊!”
说到此处,老人家呜呜低低哭了,一个劲儿抹眼泪。
程木海叹气:“昌哥,别伤心了。就当是欠了那没良心鬼崽子的债!我不都跟你说了吗?从今以后别再理他,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昌伯徐徐摇头:“阿海,我这次倒下后,觉得身上——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程木海紧张问:“你哪儿不舒服?”
昌伯似乎有些迟疑,低声:“感觉内地里似乎……虚得很,好像要虚脱了一样。阿海,我觉得我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别乱想。”程木海劝慰道:“医生都说了,你只是一时被气过了头,所以才会眩晕晕倒。等你休息好了,也就没事了。”
昌伯轻抚身上暖和的被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陷入了回忆中。
“阿海,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吃一顿饱饭,那时什么都没想,惦记只要能一天三餐都能吃饱饭,那就心满意足了。现在我们三餐都能吃饱,住干净的房子,还能盖这么暖和柔软的被子。其实,我觉得我已经够好了。”
程木海眸光微闪,道:“以后会更好的。您要活多个十几二十年,看到更好的未来。”
“都八十多了,还多个十几年?”昌伯低低笑了,“那样就成了老妖精了。你想啊,咱们村能活到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压根不多。我算是很长寿一个了,对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个七十什么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