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罢,顾秉清因头一次与人同寝的不自在消减下去,今日他又忙了一天,从早至晚繁冗的吉礼嘉仪,片刻空闲也没得,身体的疲惫又被却扇宴上饮的酒水一烘,睡意袭来便昏昏沉沉合上了眼。

    不料这新婚夜,顾秉清也照样发了梦。

    梦中的景象正是今日他所经历的,早起沐浴梳洗换上衮衣吉服,繁冗的吉礼也不少,直至他出宫亲迎太子妃,一切程仪皆无区别,变故在于他从却扇宴上回永宁殿的时辰。

    梦中顾秉清与苏远矜行完了共牢礼后,顾秉清去了却扇宴,依然有人灌酒。只是不知为何,梦中除却他堂兄顾秉扬,还有长公主驸马历衷文也不依不饶拉着他喝了几觞。

    顾秉清知道长公主顾灵晚向来敏感多思,顾秉清顾及顾灵晚,因而对历衷文的酒也不好推辞太过。

    如此一来,梦里顾秉清回永宁殿的时候,已经是共牢礼后三个时辰。只是回到永宁殿,苏远矜还执着并蒂石榴花团扇在等。

    顾秉清酒喝得太多,神思有些模糊,心中虽对苏远矜有些歉意,但实在疲累,等苏远矜吩咐了宫人伺候着他梳洗完,上了榻便昏睡过去。待第二日醒来,苏远矜已经在榻前为他准备好了朝服,对昨夜之事绝口不提。苏远矜不说,顾秉清也不好开口提及,这事就这般过去了。

    自梦中醒来,睁着眼望着帐顶发了会呆,顾秉清想起梦里新婚当夜的情景,又对比今夜苏远矜并未等他的情形,原先的那一点点委屈消散殆尽,无端又生出些愧疚和心虚来。

    轻轻偏了头,顾秉清往里侧瞧去,苏远矜裹着锦被侧着身子面朝顾秉清睡得酣畅,额上与鼻尖处微微出了点汗。

    新婚夜的龙凤烛是彻夜燃着的,苏远矜面上微小的汗珠在烛光下显出莹润的光泽,顾秉清抬手轻轻点了下苏远矜鼻尖。不待他收回手,苏远矜突然翻了个身,顾秉清霎时心跳如擂鼓一般,生怕将人弄醒,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好在苏远矜只是睡梦中翻身,并未被吵醒,顾秉清等了片刻,不见苏远矜有其他动作,便又将先前移开的目光转过来。

    这回瞧见的是苏远矜小小的后脑,陷在柔软的鸳鸯枕里,身后铺散开来乌黑润泽的长发有几缕与顾秉清散开的头发交缠在一处,顾秉清脑中冒出鸳鸯交颈夫妻结发之辞,顿觉浑身发了些热,赶紧收回目光平复了下荡漾的心绪。

    顾秉清往日便起得甚早,如今睡意消散,估摸着离往日晨起的时辰也不远,便轻轻下了榻披上外衫,往外殿去了。

    到了外殿,吩咐宫人压低了说话与走动的声音,董圆上前伺候着穿戴齐整,顾秉清提了剑往演武场去。

    时值平旦,天光虽还未大亮,但宫檐翘角的轮廓影影绰绰已能看出大致,况且顾秉清几乎日日晨起练剑,熟稔之下便这么酣畅淋漓舞了一场。

    待天色渐明,顾秉清出了一身的汗,神思也清明不少,便又回了永宁殿。吩咐下去叫膳房今日早膳丰富些,顾秉清自去沐浴,想着待他沐浴完,苏远矜也该醒了,到时一同用膳时辰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