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三万北洋劲旅尾随白狼军进入安徽,最着急的自然是皖督柏文蔚。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北洋军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而且北洋军一来,估计他就该走了。
在此危急时刻,他首先是派心腹亲赴皖北与白朗联系,希望白狼匪军能早日接受改变,从根源上消除北洋军进犯安徽的借口。并再三致电大总统府,表示安徽省有能力解决白狼乱匪,毋庸中央越俎代庖。此外他也做好了两手准备,积极在安庆、合肥等地整顿军队,准备提兵北上迎战来犯的北洋军。当然,到底是否采取武力手段对抗?如果采取武力对抗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动手?这些问题都不是柏文蔚所能决断的,必须由孙中山、黄兴等人拍板。
接到柏文蔚的请示,孙中山也有些犹豫。别看他之前叫嚷得厉害,但南北之间的实力悬殊不是嗓门大、调门高就能弥补的,何况袁世凯现在派兵进入安徽还占着“国会授权剿匪”的名分大义呢?但现在面临危局的安徽却不能坐视不理,毕竟它是国民党手中仅有的四个省份之一,今天不救安徽,明天很有可能就轮到江西、湖南、广东。
然而反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之前孙中山等人已经谋划运作多时,等事到临头才发现还是千头万绪需要处理。经过与皖、赣、湘、粤四省都督数天的电文往来,最后商定合作讨袁事宜。
很快。四省都督联名发表电告,指责袁世凯自就任临时大总统以来恣肆妄为,专权独断。残害忠良,袒护凶犯,前有张振武之惨死,后有宋教仁之遇害,致使死者至今含冤;蔑视国会,干涉宪法,私自借款达高达二千五百万镑。祸害国家,殃及民众……电文中林林总总胪列了袁世凯数十条大罪,要求他立即宣布下野。还可以既往不咎。如果恋栈权位执迷不悟,皖、赣、湘、粤四省将联合全国各省都督、各地民众勒兵北上,共图讨贼,涤除凶顽。保障共和。不除袁氏,誓不生还!
袁世凯费劲心机,等的就是这一刻。接闻通电之后马上颁布政令,称柏文蔚、李烈钧等人犯有称兵谋乱、颠覆政府、干预国政、破坏共和等罪名,本应处以极刑,念四人之前有功于国家,应予以保全,著即刻免去四人都督职位。若四人怙恶不悛。政府将严惩不贷!
话说到这份上,南北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在袁世凯颁布政令的第二天。皖、赣、湘、粤四省相继宣布独立,发表电告公开讨袁。黄兴随即赶赴安徽芜湖组建讨袁军总司令部,自任总司令,委任柏烈武为安徽讨袁军总司令,命率军北伐;委任李烈钧、谭延闿为江西和湖南的讨袁军总司令,命两省分军北上,策应安徽省的军事行动;胡汉民为广东省讨袁军总司令,作为北伐各军的后援。
不待讨袁军与北洋军打响二次革命的第一枪,孙元起立即命刘明昭、尹昌衡率领湖北陆军第二师越过湘鄂交界,直扑向对面的湖南。
说到湖南,就不能不说说湖南都督谭延闿。
对于现在的普通人来说,谭延闿这个名字显得比较陌生,而在为数不多知道“谭延闿”三个字的人群中,因为书法而获知的又占去七八成,剩下的多半是史学科班出生或者是历史发烧友。其实谭延闿在清末民初是威震湖湘、声名赫赫的大人物,以至于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都要请他做介绍人。在他五十年的生涯中,曾一任两广督军,三任湖南督军(省长、湘军总司令),后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
为什么谭延闿这么牛气呢?首先归功于有个好爸爸。他的父亲是清末重臣谭钟麟,曾历任陕西巡抚、浙江巡抚、陕甘总督、工部尚书、闽浙总督、四川总督、两广总督、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等要职。谭延闿虽是庶出的第三子,但却天资卓荦,素得谭钟麟的看重。
除了家世显赫外,他自身也是卓尔不凡。早在青少年时期便颇有时望,与陈三立(清末著名诗人,湖南巡抚陈宝箴之子,著名学者陈寅恪之父)、谭嗣同(百日维新重要人物,湖北巡抚谭继洵之子)并称“湖湘三公子”。他光绪二十八年(1902)中举人,时年二十二岁;光绪三十年中进士,并成为整个清代湖南籍士子中唯一的一个会元,轰动湖南士林。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书法造诣,被誉为“近代颜书大家”。据说他十多岁的时候,清末著名书法家、同样精深颜体的翁同龢见到他的作品便极力赞誉,称他“笔力殆可扛鼎”。现在中山陵半山腰碑亭里巨幅石碑上“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先生于此”两行巨大金字,便是谭延闿手书。
家世好,自身有能耐,而且有才情,这样的人只怕不火都不行!所以在湖南省谘议局正式成立时,他被士绅推举为议长,成为湖南立宪派的首脑人物;辛亥革命中,在湖南省正副都督焦达峰、陈作新被立宪派杀害后,他又被谘议局推举为湖南都督。
谭延闿这个人倒是不坏,休休有容,庸庸有度,不激不厉,后世被人称作是“药中甘草”。尽管看上去他雍雍穆穆,与人为善,却并非不谙世事,而是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故而又被人称作是八面玲珑的“水晶球”。所以在宋教仁遇刺案和善后大借款案发生后,身为国民党湖南省支部长的谭延闿力主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并举出一系列暂时不可用兵的理由,实际上就是意存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