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将军府迎来了一位苏妤极度不想见到的客人。
此时的苏妤掩在袖中的手掌微微收紧,看着对面女子的脸上却是十分平静自然,但细看之下,可在她清澈的眼眸深处窥探到那一丝的恨意与忍耐。而对面的女子一袭浅紫色长裙,正笑吟吟地坐在那里,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如瀑秀发用一根紫色丝带松松地绑起,额前散落着几条碎发,更显得她鹅蛋小脸楚楚动人,顾盼之间尽显书香世家的优雅气度,此人便是东国第一才女木芷瑶,也是苏妤前世悲惨结局的帮凶。
可苏妤也没忘记,此时这人,还是自己最好的闺中密友,会时不时地为自己带来纪少卿的消息与所谓的情意,从而诱导她为纪少卿所痴迷而甘愿牺牲一切来换取自己那如镜中花水中月的幸福。
“妤儿,听闻你前几日落水,可有什么不适?本想着前几天过来看望你,却是刚好被家中之事所累,这才到了今日,你切莫生气!”木芷瑶牵住苏妤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
苏妤见她这般表情,要不是前世亲眼目睹她站在纪少卿身边得意洋洋地在满朝文武面前被宣布成为皇后,而自己变成了废后,要不是亲身体会到她命人打折她的双腿时的惨痛,她可能都不会相信木芷瑶心里竟对她埋着那般深的恨意。如今重来一世,换她心知肚明地看着这些“豺狼虎豹”的表演,换她心中自有乾坤,看这未来的棋,会由谁掌控!“我自然不会生气,听闻木伯伯牵涉贪污受贿、扰乱科举之事,芷瑶你忙一点也是应该的,我并未有什么大碍。”
闻言木芷瑶脸色一变,木家一向自诩书香世家,世代祖上都是东国颇有成就的文官,最辉煌时曾担任过皇帝的师傅,可自从文武官的界限渐渐分明,皇帝更是偏重于武官之后,一向走文官之路的木家渐渐衰败下去,如今木家的家主,也就是木芷瑶的父亲木文钦也只是个三品的通政使司通政使。现在传出木家在科举上贪污受贿,实打实地是在打这所谓清高文人之士的脸。木芷瑶忍住心中不快,一向优雅清丽的脸色不自觉挂上一抹不自然的笑道:“我父亲一向廉洁,视金钱如粪土,怎会做出那番贪污之事,许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妤儿可莫要被蒙骗了。”
苏妤不在意地笑了笑,是不是她心中自然清楚,平日木家要摆出那清高不爱财的作态,如今恐怕是囊中羞涩,不免要暗中敛财,可怜上辈子自己还真的相信了,帮着木芷瑶去求了父亲舅舅,这才让真相被隐瞒,自己因此被这所谓的名人之态蒙骗到最后才知晓文人也有一颗腐败贪婪的心。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的愚蠢,害了多少辛苦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学子……“你说的是,木伯伯的为人我自是知晓的,看芷瑶你这般气度,都是木伯伯所教,你们是同样的人,对吧?”
木芷瑶顿了顿,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适感,苏妤的话说自己父亲与自己是同样的人,而实际上,父亲的确暗地里受了那些人的银钱,那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爱财贪钱的人呢?这样的感觉让一向自诩清高的她不快,可想起出门前父亲的嘱咐,她还是收起心中的不快,挤出笑意道:“妤儿还是别这般夸我了,我可没有父亲那般的见识气度。今日的要事是来看看你的,对了!临出门前,我父亲还特意让我带了府上最珍贵的一只百年人参,给你补补身子。”
苏妤勾唇一笑道:“难得木伯伯百忙之中还有时间想到我,苏妤真是感激不尽,只不过我一个闺阁女子,自然不能参与朝廷之事,只能在府内为木伯伯祈祷,希望他能早日寻出真相证明清白。”证明清白?木文钦这辈子,不管他做没做那贪污之事,都别想证明清白了。
木芷瑶皱眉,“苏伯伯一向疼爱于你,还有你舅舅,也对妤儿疼爱有加,我相信妤儿如若愿意与他们证明我父亲的清白,他们自是相信的。”
苏妤挑眉,就知道今日无事不登三宝殿。“芷瑶你说什么呢!我相信木伯伯,可也要有证据不是?无凭无据地便向我爹爹和舅舅说这种事,他们也只会当是我小孩家家的感情用事。如若芷瑶想求我帮木伯伯在我父亲面前说话,也得给我一些证据才有用对吧?只不过芷瑶,你这般求我是否有些不妥,我爹爹倘若同意了,帮着木伯伯说话,那不就是在拉帮结派嘛?这种事情木伯伯能答应吗?”
木芷瑶被苏妤左一句求有一句不妥说得面红耳赤,身为清高之士的她可从未被如此低看讽刺过,要不是苏妤还如之前那般的态度,她真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我只当你是最近过于劳累,才会失言说出这番话来,以后切莫再说了!”苏妤陡然冷了脸色地说道,却是硬生生地将木芷瑶卡在喉咙的话挡住,这一世,她定要为那群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学子出一口气,怎么着也得给木家添点不愉快是吧!
木芷瑶愣了愣,见自己所想被苏妤如此拒绝,也不好再开口继续说下去,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低下头梳理额前的碎发,眸间划过一丝怒意与阴毒,但也只是在低头的一瞬间,再一抬头,依旧是那个优雅大方的才女模样。“妤儿说的是,今日是我失态了,你千万莫要同我计较。”
苏妤笑笑不说话,这么一件小事自然不会同你计较,我们之间需要计较的事情还多着呢!“自然是不会的。”
木芷瑶看着面前一身青裳襦裙、面容姣好的少女,明明模样似从前一般,可那股逼人的气质却突然出现,为她更增一抹难以言说的亮色,彷佛一朵迎接阳光的睡莲,在黑夜过去后抬头挺胸地尽情绽放,露出她本来的美好。以前的苏妤活泼单纯甚至到了愚蠢,如今的她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木芷瑶不知为何自己心中会浮出这种想法,这样的苏妤让她有些心慌,似乎变得越发难以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