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莫愁第一次感到孤单。
她可以按照父亲的意思行事,她能吃苦耐劳,也不畏死亡,却始终不能理解父亲为何不肯让她早点出去历练……即使是为了保护她。可是这世道残酷,父帅能保护她到几时?既然决定李代桃僵,都以弟弟姓名生活这么些年,迟早是要像个男人一样上战场。
小莫愁心里的委屈层层叠加,几乎要凝聚成实体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次摸了摸袋子里的碎银,心想:虽然天色尚早,但怕是没一会儿就宵禁了,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吧。
加快了脚步,殷莫愁走到了一处不甚热闹的弄堂里,寻思着自己怕是迷了路。见前方正巧有个人影闪过,便准备上前问路。
她大步向前,一伸手要搭住前方行人的肩膀,却叫人巧妙地闪避了过去。那人一转身,露出了斗篷下一张明艳的脸蛋。
睫长眼大,眉梢眼角之间藏了三分成熟妩媚。一双娥眉微蹙,难掩戒备。却是让人一见就有亲切的好感。
殷莫愁一身男装,生怕被人误会成轻浮浪荡子弟,连连挥手:“不是的,不是的,这位姐姐我只是想问个路……我初至京城,误入此地,想问问客栈怎么走?”
那女子掀了挡脸的帽子,露出了已为人妻的发髻,狐疑地打量莫愁半晌,而后星目流波,嫣然一笑:“这位小官人,巧得很,奴家也是要前往客栈寻得我家郎君,不如随奴家一道前去?”
殷莫愁见这女子也不怀疑自己用意,是个爽利性子,即刻应了同行之邀。天知道她整日不是在府里就是在校场,从未单独出门,已经迷路了快一个时辰,眼见着日头西落,再找不到住处,今夜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一路上,女子亲切关照她,还问了籍贯来京缘由有无亲戚投靠之类的事宜。殷莫愁哪里答得上来,只能支支吾吾搪塞过去,并忍不住惊讶京中百姓竟已热心至此么?天子脚下的风化真是和教习师傅说得南辕北辙,哪是要什么小心翼翼才能好好生存的地方,师傅们怕是和战场对敌经验弄混了吧?
分神之时,只听得那女子小意殷勤地问:“刚来这京都,小官人怕是没得住处吧?奴家对小公子一见如故,不如前往奴家寒舍将就住上一宿,也省去投客栈的钱。”
就是神经再大条,就是对人心险恶毫无防范的殷莫愁,也隐约觉得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妥当,又见路走了半日还未到达,只得凝声答道:“不了,家人会寻我。敢问客栈还有多远?”
女子“扑哧”一笑,又似埋怨,又似撒娇,纤纤玉指往前方一指:“小官人这么心急啊,这不就快了么……就这里再拐个弯,便到啦……”
语音刚落,殷莫愁便后颈一痛,眼前昏暗,陷入无边黑暗中。
殷莫愁到半夜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