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个秘密应该随着自己死去永远埋葬,如此他便依旧是温尔文雅的大师兄,他有勇气在黄泉路上,喝上一碗孟婆汤,忘记一切,来生再遇见自己的小师妹,重新来过。
可是如果现在花棹知道这个秘密,她会把所有的利刃对向花家吗?
他不敢去设想,花过林几次张口,却始终无法发出一个声音。
“哎——大家别误会啊,我可没把花过林的舌头拔了。”苏执琅用剑点了点怒而拔刀的花通,黑卫得令将花通强行钳制踢腿跪下,于是又斜靠在剑柄上,两条笔直有力长腿大咧咧地抖了抖,“花家倒台了,你们居然还好意思来月故村避难,真是表面装得清高,一旦涉及到命,便立马跟个丧家之犬似的。”
他笑,眼神有些阴森森的,“再说,在月故村避难,你们也不怕遭到冤魂索命?”
“你信口胡言什么!”云苔面容苍白,手指指向漂亮少年的方向微微颤抖。
“我可只是来了一个开场白呢——”苏执琅哈哈大笑,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冽的质地,“既然我来都来了,你们又这么万众期待似的看着我,那我就说一说。”
他好似浑然不在意花家的其他人像看着仇人似的目光,声音却低沉了一点,“花过林,只要是做过的事情,都不会不存在的,你们这么遮掩来遮掩去的,当初不要犯浑不就行了?其实我真不懂你们的想法,大概是我太年轻优秀——”
他指着云苔,“嫉妒一个比你出色得多的多的人,有意思么,反正你这辈子也超越不过她。还有你——”他指着半死不活的花过林,“求而不得恼羞成怒?这姿态真是——难看至极。”
“所以,你们要不要开诚布公地来讲一讲,当年,是怎么密谋设计害死小陆先生的?”最后,苏执琅两手叠架在剑柄上,向前探了探身,问道。
这句话无疑是惊天霹雳,花棹觉得天地间倏忽间开始静止,黑卫依旧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纹丝未动,雪粒子滴落在脸上的速度也开始变慢,所有的人的脸也逐渐变得模糊。
小陆先生是被云苔和花过林害死的?
花棹已然听不见花羡的辩驳,也听不见云苔的尖叫与嘶哑地否认,所有的声音乱哄哄的,杂乱无声地,仿佛如同潮水般退去。
她的脸上都是水,一时之间看不清楚这个自己叫了八年的父亲的脸,时间好似变得无限漫长,她踱步到花过林面前,花过林身形高大,此时跪着在地上之时却与此时稚童般高矮的花棹目光齐平。
哪怕花过林亲口承认当年从行尸令里救她带回家,是为了以后的复仇,然而八年的朝夕相处,偶尔的父爱,谆谆教诲的学业,一步步指导的剑术招式,哪怕遮掩在冷言冷语之下,总有些东西不是假的。
然而现实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无论她是否相信那些曾经温馨的表皮,只要稍稍一戳,便是发臭的,流脓的,病变的汁液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