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门庭森严,因赵氏天子执掌后废除了御史台使得律制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面瞬时倾倒。外戚掌权的例子在历朝历代皆有不少,赵宗谦虽是草莽出身却对此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早年间,大理寺卿与少卿仍是功勋武将的拔尖后人,但借着废除御史台之由,釜底抽薪将重任都委托给了从京畿之外通过层层筛选而来的世家子弟。原大理寺卿便是如此由来,这些年间也培育了不少自家心腹,可稀里糊涂就让皇帝陛下砍了脑袋,还死的那般难看,免不得心生怨气。
陈孤月虽名身在外,却仍不受这些忠肝义胆的子弟兵们待见。明明人就在里头务公,可守门的侍卫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对美若天仙的宋小娘子视而不见,扯着天花乱坠的由头打发她。
临近五月的天,虽不及酷暑难耐,但费尽口舌的宋明月仍是汗如雨下。不远处候着吕布英见她已在门口徘徊了两个时辰,终于按耐不住上前劝慰道:“宋小娘子,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宋明月固执摇头,道:“出宫一趟不易,错此良机要想再见到我师父就难了。吕郎将您还是回去先生那边,我担心她出事儿,我再等等。”
素来公私分明的汉子此刻也左右为难,沈妉心的脾性他是知道的,此刻折回去不但讨不着好,免不得要挨一通训。可一直陪着宋小娘子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个事儿,若是沈妉心先一步回了宫,没见着宋小娘子,那这顿训怎么着都逃不开。吕布英在心中衡量了半晌,最终在瞧见宋小娘子被汗水浸湿的鬓角时心一软,勉为其难的开口道:“您在此候着,卑职去问问。”
宋明月一脸的疑惑,就见吕布英上前与那守门的侍卫交谈了几句,再亮出身份腰牌后那趾高气扬的小侍卫登时就收敛起了怠慢之意,脸上堆满了笑意,转身而去。
能在皇城里当差的侍卫们,凭着世家的倚杖,在其他官署大都有相熟之人。如吕布英这般门庭不大,家世也不显赫的亦有些父辈的同袍情谊。只是宋明月讶异,似吕布英这般不近人情的性子竟然肯为了她而去低声下气的求人,待吕布英折返回来时,宋明月微微欠身道:“多谢吕郎将。”
憨厚汉子显然手足无措,挠了挠头,笑道:“小事儿,不必客气。”
不多时,那守门的小侍卫便会来了,吕布英领着宋明月顺畅无阻的入了大理寺的门扉。只是令二人都未曾想到的是,都到了门前,却听见里头传来陈孤月的怒吼:“说了不见,谁放她进来的?”
吕布英眉头紧皱,想也不想便抢在里头的人要说出那名讳时一脚踏入了门内,并朗声道:“无关他人,是卑职自作主张,国士若要论罪便责罚卑职一人。”
陈孤月手中执着笔,从案间抬起头,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吕布英单膝跪地,拱手垂头道:“卑职吕布英,左千牛卫郎将,而今尊陛下圣旨在沈司业身侧任职。”
陈孤月面色稍有缓和,平声道:“本官有所耳闻,既如此你不在沈妉心身边儿好好待着,却带着本官的徒儿跑来此地是何故?”
“这……”
“国士勿怪,是小女子一意孤行,非要求见,与吕郎将无关。”宋明月举步入堂,朝陈孤月施了个万福,神色坚定自若,“国士若不见,我便不走。”
陈孤月看了她一眼,挥手屏退了闲杂人等,吕布英尤为识趣道了声谢国士径直转身出了门。陈孤月弹袖起身,气度不减,面色却有些憔悴,全然不似方才那般锐气煞人,忧心仲仲道:“明月,依你的心思该明白为师为何避而不见,你今日贸然来此,岂不是徒增你与济天宫的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