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袭来,叶枫打了个激灵,思绪从回忆中拉扯回来。“师傅!”叶枫伸手拿着一枚药壶状青色玉石,喃喃自语道:“若不是师傅,我和我娘,早就死了。我一定会夺得那物,为师傅争光。”抖索精神,叶枫背起他那大大的竹篓向着宛城的方向走去,黑夜下的宛城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静谧又危险。宛城地处南阳郡,南接荆州,北靠许昌,坐拥广袤平原,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叶枫来南阳郡是为了找寻他的师兄,一代神医张仲景。此时天色已暗,叶枫挠了挠小脑袋道:“要抓紧进城,不能再节省道力了!”瞅了一眼四周无人,叶枫双手一翻,内画六甲符,大拇指内抵掌心,双手一合,默念六甲神速法。脚底生风,阵阵凉风将他整个人微微向上托起三寸,叶枫迈开大步向着城门奔去。走了片刻,叶枫就来到宛城前,此时城门紧闭,城楼上竟传来呼噜之声。叶枫听得好笑,根据他的记忆,不多久曹操就要来攻打宛城了,亏得这些士兵守夜时还能睡着。突然耳边马蹄声传来,叶枫抬起右脚,一脚踹在城门上,扯着嗓子喊道:“快别睡了,巡夜的来了!”他这一脚上还留有六甲神力,城门被他小脚踢得嘎吱作响。“不得了了,曹操带人打来了,快跑啊!”被巨响惊醒,守城士兵还以为城门被破,吓得拉起同伴,撒腿就要跑。“你们跑什么,快给我开门啊!”叶枫扯着嗓子喊,心里大骂笨蛋。
守城士兵有百十来人,忽听孩童之声,大感好奇,纷纷伸着脖子,从城墙上对下张望。看到只有个垂髫男童,脸蛋红白,一对乌黑的大眼,在各人脸上滴溜溜乱转。守城将士看到自己一众大老爷们被一小孩吓得屁滚尿流,不由得纷纷面露惭色。这群人为首之人名叫张闯,贪生怕死,又爱吹牛,当兵六载才混了个都伯,此时羞愧难当,不由得对着身边人吼道:“怂包蛋,曹操在哪儿?一个小破孩就把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吓尿了,真不愧我西凉铁骑啊!”周围的人被训得头也不敢抬,心里却不服气地骂着:你刚才跑得比谁都快,当然这话也只敢在心里嘟囔。一个胖脸士兵凑上前谄媚道:“张都伯,兄弟们不是被曹操吓破胆了吗,哪像都伯你身经百战,镇定自若,如今曹操把皇帝小儿绑在许昌,离我们这里不足四百里,随时要打过来。我昨儿还听邹校尉跟人说曹操随时要来攻打我们宛城!”张闯初听这前半句十分受用,眯着眼不住地点头,再听这后半句忍耐不住,破口大骂道:“那个邹二狗,从小跟我一个村长大,屁大点本事没有。不过是靠着他大姐有着几分姿色成了平阳侯的继室,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要是上阵还不被曹兵给……你扯老子衣服干啥?”正说得起劲,张闯被手下人扯着衣服打断,很是不爽。忽听一声阴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张老三,你继续说啊!”
叶枫在城墙下听得分明,知道巡夜的来了。他刚才所言并非虚言,叶枫师傅没事就用道力滋养他耳门、听宫、听会三穴,十年之功,如今他不说耳力通玄,只需他用心去听,数里外的马蹄声必能听见。叶枫侧耳倾听,墙头却一片寂静,半晌张闯颤声道:“邹……邹校尉……我……啊,我的耳朵!”发出一声长长惨叫。来巡夜的正是张绣帐下风头正盛的邹校尉,邹延。他大姐正是张绣的婶婶,平阳侯张济的继室邹氏。邹延性格要强,好勇斗狠,可惜自幼体弱多病,从小没少被人欺负。要不是他依靠他大姐嫁入侯府,他今生今世也当不了校尉。可是邹延从来不觉得他如今的地位是靠他姐姐得来的,只觉得是张绣对他有知遇之恩。半夜别的校尉早就熟睡,只有他不放心,连夜巡查城门,赶到北门时,正巧听到同村的张闯在诋毁他,不由得一时火气,一剑削去了张闯的一只耳朵。“张老三,我知道你平时多不服我,今日我削去你耳朵,留你条舌头,让你去城门站着给曹兵们看看他邹二爷的手段!”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就要削去张闯另外只耳朵。叶枫见他一意伤人,不由得心中火起,左手食指微屈,一枚金针射中邹延手腕,“当”的一声宝剑落地,“是谁伤我?”邹延面沉如水,冷冷地扫过众人。“别找了,是我!”邹延寻声望去,却是一身穿白衣的十岁男童立在城墙下。“给我把这小兔崽子带上来!”“诺。”守城将士中应声走出二人,抓住叶枫双臂,将他带上了城墙。
城墙上,张闯捂着血流不止的断耳,蜷缩在墙角哀嚎。叶枫看得一阵不忍,高声叫道:“邹校尉,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位大叔不过背后说你两句,你何必如此伤人?”邹延此时已拔出金针,恨不得生吃了这小子,闻听此言,怒极反笑道:“好你个兔崽子,你刚才用针伤我,如今还替这家伙求情,当真当我不敢杀你?”也是这邹延头脑简单,想叶枫十丈外就能金针射中他手腕,不说打倒他们这百来号人,若是逃走,当是轻而易举。叶枫淡淡说道:“邹校尉,若是别人辱你,你应当磨砺己身,奋勇杀敌。如今外寇将来,你不思同袍之情,同村之义,一味伤人立威,这般行径岂是大丈夫所为?你不如放眼看看,四周将士可有人真心服你?”听得此言,抓着叶枫双臂的士兵也不由得松开双手。邹延环顾四周,守城将士纷纷面露不忍,看他望来,又慌忙低下头去。叶枫看着张闯痛苦的模样,心生不忍,放下大竹篓,取出金针银线,三两下就将张闯的断耳缝上,又从篓中拿出止血散,倒在纱布上为张闯包扎。“大叔,这里有些药,包着的内服化瘀血,瓶里的涂在伤口处,一日两次,莫要忘记。”叶枫童声款款,传在张闯耳朵里如同菩萨之音,不由得挣扎起身子,跪倒在地,给叶枫磕了两个响头:“谢谢小兄弟,谢谢小兄弟!”邹延冷眼瞧着,看着叶枫续耳、赠药,也不上来打断,待他忙完,才一声喝道:“小兔崽子,够了没,够了就受死吧!”拾起宝剑,寒芒一闪,刺向叶枫的后心。
“小兄弟,小心!”一向贪生怕死的张闯,竟一把推开叶枫,只身把他护在身边。一剑刺空,邹延手腕翻转,再次刺来,眼见剑尖逼近,张闯热血上涌,拔出腰刀,“铿锵”声起,刀剑相交,发出清脆之声。邱延收剑而立,阴笑一声:“好啊,张老三,你敢拔刀,这是要造反吗?”张闯情急拔刀出手,已是又惊又怕,双手颤颤,刀也拿不稳,听得此言,立马抛下腰刀下跪磕头道:“校尉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把我当条狗放了吧,是我嘴贱,是我嘴贱。”说完,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嘴巴,不一会两边脸又红又肿,嘴角隐有血迹。
邹延看得入眼,怒意稍减,哼道:“张老三,这小兔崽子说的对,你我既是同袍,又是同乡,既然你知错了,这事就此作罢。”张闯闻言刚要再磕头拜谢,邹延一抬手打断他:“但是,你竟敢为了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动手犯上,按律可是要杀头的。”张闯听得此言,面如死灰,目光呆滞,不发一言,只是不住地磕头。“行了,狗东西!”邹延不耐烦地骂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就杀了这小子,我就许你活命。”说完一脚把地上的腰刀踢到张闯的面前。
明月当空,将城墙上照得通亮,张闯哆嗦着右手,缓缓地拿起了腰刀,左手撑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守城的将士不由地眉头紧皱。虽说他们与叶枫萍水相逢,可是这少年仗义执言,救死扶伤,他那种倔强又正直的犟脾气很得大伙喜欢。“怎么,舍不得下手?张老三你女儿也快三岁了吧,可惜啊,这么小就要没爹了?”邹延轻笑嘲笑道。听到“女儿”二字时,张闯忍不住抬起头,睁着血红的眼睛怒视邱延。
是的,这三年来他贪生怕死,可是要知道六年前的他就是都伯,是靠着英勇杀敌当上的都伯!而三年前,他在弘农郡安家,娶了个村妇,这些年来一直跟着骠骑大将军张济到处行军打仗,居无定所,妻子也只能跟随着军队颠沛流离,毕竟活在弘农只能被饿死。那一日,他从妻子口中得知,他要当爹的时候,他就变得怕死了,他不想建功立业,不想加官进爵,他只想守护着那粉嘟嘟的小手,只想每天听一声奶声奶气的喊声“爹,你小心些!”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如今这乱世,我死了,她们母女活不过三天。张闯在心里呐喊,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艰难地转过身望着叶枫,握刀的右手不由得紧了紧。
“小兄弟,对不住了!”声音低沉,夹杂着极大的苦楚。叶枫眉头一皱,心里暗叹人情冷漠,双手暗自结印,准备施展六丁六甲道术。
“张老大,你他娘的不要糊涂啊!”“都伯大哥,这小兄弟讲义气,杀不得啊!”“求校尉大人开恩……”
周围士兵的惋惜声,求情声,落在张闯的耳中,恍如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中。高高举起的刀身借着月光折射出他刚被包扎好的右耳。眼前的少年也还是个孩子啊!张闯一咬牙,“邹二狗,你欺人太甚了!”一声喝罢,张闯猛地向前迈近两走,一脚踹中邹延小腹,邹延疼得躬下身子。“造……造反了!”邹延捂着小腹,疼得脸色惨白,五官扭曲到一起,指着邹延跟叶枫说道:“给我砍死他们!”听得命令,守城士兵们竟然无一人动手,隐隐围成个半圆,把叶枫二人护在身后。“邹延,放了这小兄弟!”张闯右脚踩在邹延背上,刀也架在他脖子上。好汉不吃眼前亏,好你个张老狗,等我脱身后定要好好炮制你。邹延挣扎着摆摆手,示意叶枫离去。“小兄弟,你快走吧,一会巡夜铁骑来,你就走不掉了!”张闯很是贴心的塞给叶枫一点干粮。“我这里也有点。”“加上我的!”“我吃得少,都给你带上。”胖脸士兵从人群中挤出来,塞上了好几个馒头。“老朱,你这家底都给小兄弟了啊!”“哈哈哈……”众人一听此话,不由得笑出声来。胖脸士兵名叫朱大也,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他平日里好吃懒做,如今被叶枫折服,竟把攒了两日的口粮都拿了出来。
看着满篓的干粮,叶枫没来由的鼻尖发酸,心里轻叹,有些事,注定躲不掉。他拿出干粮,还给士兵们,垂手鞠躬,行了一礼。“张大叔,你放了他吧,我走了后,他定然不会饶了你们。”邹延被他点破心事,面皮一热,嘿嘿冷笑。朱大也等人面面相觑,张闯更是忍耐不住:“小兄弟,我既然动手了,就想到这点,大不了我连夜带上老小,一走了之。”
“就是就是!”“他娘的,不把老子们当人看,早就想走了!”一时间群情激愤,邹延顿时脸色有如猪肝。
“哎,各位大叔,如今天下大疫,战乱纷纷,在这里还能衣食无忧,若是贸然出去,你们这一百多人,可能被当成逃兵杀死!”众人闻言一时语塞。“邹校尉,你且起来,张大叔,你这腿…..”叶枫看着狼狈的邹延,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发角,张闯闻言忿忿地挪开了腿。邹延一声不吭地起身,正准备上马直奔军营,禀告张绣,北门士兵造反,却发现叶枫已经拦在身前。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小手,三根白皙的嫩指微曲:“番泻叶,大黄,硭硝。”邹延一愣,冷冷说道:“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胡话!”叶枫憋了他一眼,“身热、汗出、不恶寒、恶热,多日未便,其腹胀如球。若再用泻药,活不过三天。”听着少年冷静的话语,邹延惊得目瞪口呆,不错,他姐姐患的病症正是如此。
望着眼前扎着总角,不过十岁的男童,邹延却感觉看到了救命稻草。“神医,你救救我姐姐吧!”一声叫罢,这刚才还要报仇雪恨的校尉大人竟然跪下身子,抱着叶枫的腿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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