铳的主人是个白色乱发的年轻女子,满脸杀气,上身对襟短衣,下身一件脏得看不出花纹的都蛮百褶裙,赤着双脚,衣袖却卷到小臂处,右手端铳,左手捏着半截烧红的火绒,距离火绳咫尺之遥。
战乱之际,三眼铳、铁弩之类的军队制式利器流落民间,青年并不惊讶,但在这荒郊老林,被一个女人用铳指着头,多少有点难堪。
他舔舔嘴唇,努出一丝僵硬的微笑:“姑娘,我不是坏人。”
女子凶狠地盯着他,左手的火绳丝毫没改变距离,接着,她下了一个让青年更加难堪的命令。
“脱衣服!”
青年表情复杂,却没敢抗拒,咬牙忍痛脱去湿漉漉的上衣提在手上,露出伤痕累累的躯体,左肩右肋的新鲜箭创赫然在目。
“好家伙!一身的伤。”女子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语气和缓了一些,三眼铳却依旧瞄着他,“你没有纹身,你是汉人?”
都蛮风俗,男子十六岁成年后皆在胸背、胳膊纹身,贵族用赤红色,平民一概用青黑色,不纹身的人要么是未成年的孩子,要么是其他族群。
三个孩子畏畏缩缩凑到女子前面,小女孩怯怯的问道:“姐姐,他是坏人吗?”
女子不答,突然提高嗓子喊道:“小二!”头顶的大树上有个童音脆声答道:“没其他人,就他一个!”
话音未落,一个赤膊的男孩猴子一样敏捷地顺树攀下,大约十岁出头,乌眉灶眼地走到青年面前,“姐姐,他没带武器。”
女子瞪着青年,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汉人行商,要去茶马城做生意。路上被都蛮骑兵伏击,同伴死光了,只活下来我一个。”青年简短回答后,央求道,“姑娘,能让我坐下歇一会吗?”
见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倒,女子三眼铳扬了扬,带着威胁的语气道:“往前走,别耍花样!”
那个叫小二的男孩在前面领着,从废墟边走出几十步,路过几株巨大的黑松,见到一个简陋的茅草窝棚,棚门半敞。
“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