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歌听到屋内窸窸窣窣响动,是韩城起了的声音。
“您要走了?”她轻声问道。
“是。”韩城答道。他回身看了眼引歌,她双手裹着衣裳坐在昏暗之中,本就瘦弱之人被暗光噬掉了一层轮廓,只剩细细一条。他有心想再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向她点点头。
“您保重。”引歌的声音很轻,轻到落进韩城耳中似一句呓语。
他走进月色中,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吱呀一声关了,一切归复平静。引歌坐在那里静静听了会儿,他的脚步声彻底没了,这才缓慢起身。
她来的时候身无一物,这会儿仔细看看,倒也没什么可带走的。不,她不再是贱民了。
她掌了一盏小灯坐于桌前,一支笔握了良久终于落笔,是写给韩城:“别放在心上。引歌。”
引歌要走了。
她要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日复一日在她的梦中。她睡在乌篷船里,乌篷船飘在碧绿的河面上,阿婆缓慢摇着船桨,口中唱着一曲悠长小调。那个地方她以为此生回不去了。
她出了门,走进夜色中。
这些日子,陇原的街巷早已长在她心中,手边是谁家的院门,街角又长着一株什么样的树,哪家的女子早起梳妆,她都知晓的清清楚楚。她缓步走出陇原城,对着那扇破败的城门,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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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那棵秃树上挂着一只羊。
一只被放了血的羊。
定西跑上前去,见那羊脖子上挂着一颗兽牙,那兽牙他认得,从前荀肆脖子上挂的那颗。韩城送她的那颗。他拿起短刀将绳子割下,羊尸扑通一声落到地上。弯身捡起那颗兽牙,跑回去递到荀肆面前。
荀肆接过那兽牙仔仔细细的看,上面还沾着血。那晚韩城府上出事,丢的就是这颗兽牙。而今这兽牙被挂上一头死羊脖子上。